上海新金融研究院研究員
未來一段時間,我國宏觀經濟主要面臨兩大風險:一是歐洲債務危機惡化,二是國內投資增速的下滑。面對風險,既要充分重視、做好預案,也不能陷入恐慌、急于放松貨幣政策。加快改革應是政策首選。
歐洲債務危機愈演愈烈。希臘問題尚未得到解決,意大利、西班牙等歐元區核心國家的問題又日益凸顯。圖1顯示,意大利十年期國債收益率在較長時間內的峰值都是5%,今年7月份初突破這一峰值后迅速攀升,11月9日首次超過7%。11月12日意大利總理貝盧斯科尼被迫辭職,形勢之嚴峻可見一斑。受總理更換的影響,意大利國債收益率一度回落至7%下方,如今又超過7%,說明問題不是靠換總理就可以解決的。
目前的意大利看起來相當于2010年初的希臘,局勢瀕于失控。與意大利一樣,希臘十年期國債收益率在危機前較長時期內的峰值也是5%。該收益率在2010年初相繼突破5%和7%,此后希臘不得不尋求外部援助。由于外部援助并不容易拿到,希臘國債收益率持續攀升至如今接近30%的水平。在2010年初,較少有人能預料到希臘的局勢會惡化得如此之快;有了希臘的前車之鑒,如今在展望意大利的未來時不得不悲觀一些。
短期國債比重較大使得意大利尤其脆弱。過去三年中意大利每年拍賣4,300-4,600億歐元國債,其中有一半是一年期以內國債。短期國債比重較大通常有利于降低利息負擔。但是在融資環境發生巨變的情況下,短期國債比重較大意味著融資成本更容易變高。比如同樣是一萬億歐元規模的國債,如果100%是十年期國債,那么平均每年只要融資1000億歐元。當國債收益率陡然變高時,只有新融資的1000億歐元支付更高的收益率,其它存量國債不受影響。如果上述一萬億歐元100%是一年期國債,那么這些國債在一年內到期后進行再融資時都要支付更高的收益率,利息負擔很快大增。
一旦意大利如希臘般倒下,其后果要遠比希臘嚴重得多。意大利經濟規模接近于希臘的七倍,是全球第三大國債市場,政府債務規模2010年底為1.84萬億歐元,與GDP的比率約為120%。如果說希臘還是歐洲及IMF愿不愿意救助的問題,那么意大利就是歐洲及IMF能不能救助的問題。歐洲央行已經出手在二級市場購買意大利國債,但仍無法阻止其收益率的攀升。
更讓人擔憂的是,德國以外的其它歐元區國家也在步意大利后塵。西班牙十年期國債收益率超過6%。法國、奧地利和比利時國債收益率上升。危機的蔓延使得歐洲央行不得不放松貨幣政策,通過購買成員國國債向市場投放更多流動性,甚至可能繼日本、美國之后實行量化寬松。不過在此過程中必然會遭到德國的強烈反對,歐洲債務危機難免長期化、曲折化。
歐洲債務危機不僅僅是未來的風險,它對我國出口的影響已經初步顯露。一方面,我國對歐洲出口直接受到沖擊;另一方面,其它經濟體也會受到歐洲債務危機的影響,我國對這些經濟體的出口也會受到間接沖擊。今年8月份我國對歐盟出口同比增速為22.3%,全部出口同比增速24.4%。但隨后我國對歐盟出口同比增速大幅下降到9月份的9.8%和10月份的7.5%,全部出口同比增速下降到17.0%和15.8%。由于對歐盟出口占到全部出口的20%左右,從8月到10月,對歐盟出口增速的下降約能直接解釋全部出口增速下降的35%。如果考慮間接途徑,該比重還會增加。上述數據是名義增速,在扣除價格因素后,對歐盟出口的實際增速在10月份已處于零左右。隨著意大利等國形勢的惡化,對歐盟出口增速還會繼續下降。
與出口不同,我國投資還比較穩定。然而在未來一段時間,基礎設施投資和房地產投資作為兩種重要固定資產投資,都面臨增速下滑壓力。這是我國宏觀經濟面臨的內部風險。基礎設施投資的壓力一方面來自地方融資平臺的整頓,一方面是因為在某些地方已經出現基礎設施的過度建設。房地產投資的壓力來自房地產市場的調整。在房價明顯超過居民可承受能力的情況下,政府實施了限購等空前嚴厲的房地產調控政策,再加上以反通脹為目標的貨幣緊縮,房價終于出現一定程度回落,與此同時,房地產銷售也陷入同比負增長,房地產開發企業現金流比較緊張。這必然會對未來的房地產投資產生不利影響。不少人希望,保障房投資的增長可以對沖商品房投資的疲軟。這在短期有可能,但難以長期持續下去。按照規劃,保障房在房地產市場中的份額僅為20%左右,可謂獨木難支。在保障房以公租房為主的情況下,保障房建設資金壓力也非常大,明年保障房建設目標也將下調。因此,未來房地產投資增速將出現回落,甚至不排除出現急劇下降。這是房地產市場調整對于宏觀經濟的主要沖擊。金融系統則不會受到特別大的挑戰,因為房地產相關貸款所占比重有限、購房首付比例較高、銀行資本實力較強。
目前貨幣政策沒有大手放松的必要。雖然通脹壓力明顯緩解,但通脹仍處高位;雖然經濟出現一定回落,但從工業增加值增速來看還基本正常。更重要的是,貨幣政策只是短期管理工具,濫用貨幣政策會導致嚴重的長期后果。為了應對外部環境的惡化以及內部投資的下滑,可以加快改革。改革措施在支撐短期經濟增長之余,還能實現經濟結構調整,可謂長期短期兼顧之舉。
——文章發表于2011年11月28日《21世紀經濟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