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新金融研究院學術委員 廖岷
提要：在后危機時代，全球經濟金融格局的調整正加速展開。滬港兩地銀行業不僅各司其職，扎根和服務本地金融市場，更需要通過多層次和多方位的金融合作互惠，借勢雙贏發展。未來滬港兩地在市場開拓、產品研發、金融創新、人員培訓上都將有更進一步的合作機遇，形成積極的總部互動效應，對提升上海中資金融機構的總部地位也是大有裨益的。
在后危機時代，全球經濟金融格局的調整正加速展開，世界經濟的重心正逐步向亞洲轉移，中國內地和香港都將迎來一段難得的歷史發展時期。面對全球經濟再平衡下的發展機遇，滬港兩地銀行業不僅各司其職，扎根和服務本地金融市場，更需要通過多層次和多方位的金融合作互惠，借勢雙贏發展。
滬港銀行業合作現狀
（一）港資銀行在滬發展現狀
1.滬港兩地銀行業發展和機構互設歷史悠久。早在1865年匯豐銀行就在上海開展業務，至今已有近150年的歷史，是上海灘歷史上最早的港資銀行。東亞銀行1920年在華設立分行后，也已在華開展業務逾90年。而在滬中資商業銀行也積極在港拓展業務，交通銀行香港分行的歷史也可以追溯到1934年，浦發銀行香港分行于2011年6月正式開業。
2.港資銀行已成為上海銀行業有機組成部分和重要的參與者。在滬港兩地悠久的銀行業交往歷史沉淀和積累下，港資銀行在滬發展已經具有相當規模，成為上海外資銀行的有機組成部分。截至2011年11月末，港資銀行在滬共設立營業性機構16家，其中法人銀行總行4家（匯豐、東亞、恒生和南商），法人分行7家，單一分行1家，保留分行4家。4家港資法人銀行資產規模共計6039.19億元人民幣，占在滬外資法人銀行比重的39.9%。而12家港資銀行分行資產總額1785.58億元，占上海轄內外資銀行比重的17.3%。港資銀行在滬設立40家支行，占全部在滬外資銀行支行數比例超過四成。港資銀行已是在滬規模最大的外資銀行群體。
3.港資銀行在滬積聚效應顯現，對外輻射功能增強。目前，全國港資銀行中一半的法人總行和分行設在上海，上海港資法人銀行和分行資產總額約占在華港資銀行資產總額的85%，遠高于全國其他省市占比。從在滬港資銀行的個體情況看，匯豐中國和東亞中國的資產總額和分支行網點數分別位列在華外資銀行的前兩位，在所有在華外資銀行中具有較強的競爭力和綜合經營實力，特別是匯豐中國的資產規模和盈利能力已達到中等股份制商業銀行水平。匯豐中國全國共設有24家分行、87家支行，東亞中國設有22家分行、77家支行，覆蓋了我國沿海、中西部和東北大部分地區，對外輻射功能增強。
4.上海已成為港資銀行在華重要的管理中心和利潤中心。上海作為港資銀行在華布局的重鎮，也對港資銀行在華業務管理和推進起著至關重要的全局作用。一方面，上海作為港資銀行區域管理總部，負責華東區業務的管理和發展。另一方面，上海作為港資法人銀行總行的所在地，也是港資銀行在華的管理中心、研發中心、產品中心和信息中心。同時，上海也是港資銀行在華的核心業務地域之一，配置的資產規模普遍較大。上海良好的經濟環境也為港資銀行貢獻了較大的利潤。以匯豐中國上海分行為例，該分行資產總額占匯豐中國的比重約為40%，但利潤貢獻度超過60%，在全國各分行中遙遙領先。
（二）滬港兩地銀行和監管合作的現狀
1.雙向戰略合作有聲有色。除了機構自身業務發展以外，滬港兩地銀行業還積極開展雙向戰略合作關系。如匯豐銀行已入股交通銀行和上海銀行，開展了多個領域的日常商業合作。通過戰略合作，中國區業務對母行盈利的貢獻度也逐步提升，如匯豐中國對母行的盈利貢獻度約為5%，加上戰略投資收益后，盈利貢獻度可以達到18%，在母行的地位和話語權不斷提高。而上海銀行和香港的上海商業銀行有限公司根據合作備忘錄不斷深化戰略聯盟合作，促進人員緊密交流，致力于打造跨越兩岸三地的最佳金融平臺。
2.人民幣離岸市場為滬港兩地銀行業合作創造了更廣闊的舞臺。香港是第一個也是唯一內地以外發展人民幣債券市場的地區，港資銀行通過滬港兩地的經營平臺，積極為在滬中資企業赴港發債搭橋提供便利，如匯豐中國推薦寶鋼和東方航空在港分別發行了離岸美金和人民幣債券。同時，滬港兩地商業銀行自身也在債券市場受益。迄今已有19只總發行規模超過500億元的人民幣債券在香港設立，發行人主體覆蓋內地商業銀行及香港銀行的內地分支機構。交通銀行、匯豐中國和東亞中國均已成功在港發行人民幣金融債，累計發債金額達到100億元人民幣。與此對應，港資銀行也可使用依法獲得的人民幣資金投資內地銀行間債券市場。這為滬港兩地銀行業打通了人民幣資金流動的新渠道。目前，已有匯豐銀行、東亞銀行、恒生銀行、南洋商業銀行等9家港資銀行獲準進入中國銀行間債券市場。
3.跨境人民幣貿易是滬港兩地銀行合作的催化劑。目前，在滬有57家中外資銀行開展了跨境人民幣業務，港資在滬法人銀行更是積極參與此項業務。全國累計跨境人民幣結算量已超過2萬億，其中上海已近3000億，高于國內其他地區。跨境人民幣業務為滬港兩地人民幣融資活動提供了更大的活動范圍和更多的靈活性，對港資銀行在滬機構的存款增長也帶來了很大的幫助。由于離岸人民幣資金池持續增長，滬港兩地銀行業獲得更多的機會參與人民幣融資以及發行、投資和債券交易。
4.“走進來”和“走出去”為連接滬港兩地銀行資金往來拓寬了渠道。近年來，滬港兩地資本市場的對外開放，為滬港兩地銀行業搭建了資金往來的平臺和渠道。早期開放的合格境外投資業務（QFII）和合格境內投資業務（QDII）都有滬港兩地金融機構的積極參與，香港也是QDII業務資金的主要投向地，為滬港兩地銀行托管業務創造了巨大的發展機遇。在入世以后，內地同世界經濟更為融合，逐漸成為全球經濟領域一支重要和活躍的新生力量。在此背景之下，港資銀行很好地把握了大陸“走出去”的戰略，契合了內地加大海外投資和中資企業海外發展的時代機遇，取得了雙贏互惠的發展成果。如協助在滬中資企業赴港發展和融資等，不僅以此加深了境內機構同中資企業的客戶關系，也提高了對母行整體的盈利貢獻。
未來，人民幣離岸金融創新需求十分強烈，滬港兩地銀行業將在包括持有人民幣的合格境外機構投資者（小QFII）以及以人民幣計價的人民幣首次公開募股（IPO）等人民幣離岸金融創新領域大有作為。同時，為了未來更長遠的發展戰略考慮，港資銀行或其在內地法人銀行也謀求內地資本市場上市，以進一步拓寬發展渠道。
5.滬港兩地銀行業監管交流卓有成效。在銀監會與香港金管局《雙邊監管合作諒解備忘錄》以及年度雙邊磋商機制下，上海銀監局與香港金管局建立了較為有效的工作層面交流合作關系。雙方的監管合作主要在兩個方面展開：一是日常溝通機制化。近幾年來，上海銀監局和香港金管局在日常工作層面上至少每年進行一次會談，就本地銀行業運行和風險狀況交換意見，并對雙方銀行監管合作達成共識。隨著港資銀行在滬的快速發展，內地港資銀行非現場監管人員與香港母行主監管員之間的工作層面溝通也趨于機制化和常態化。二是現場檢查便利化。香港金管局每年都來滬對部分港資銀行進行現場檢查或現場走訪。金管局檢查人員與我局監管人員就所查機構的風險狀況和檢查發現進行深入的交流和討論，此項工作已經形成一種制度化安排。
對滬港金融合作優勢的幾點認識
（一）滬港兩地具有共同的經濟結構和發展潛力
服務業都是滬港兩地的支柱產業，也是滬港合作發展的重要領域。香港現有金融、物流、旅游、商貿等四大支柱產業，未來還將努力發展包括教育、醫療、檢測和論證、環保、創新科技以及文化和創意產業。香港的服務業總盈余中居第一位的是商貿服務與其他貿易相關盈余。上海作為內地最富活力的長三角地區的龍頭，擁有許多中小型的貿易、分銷企業，具有很強的內外聯系能力。香港的商品完全可以通過上海貿易平臺的輻射能力和分銷平臺，將市場覆蓋整個大陸地區。上海和香港在這些領域有著廣闊的市場空間和發展機遇，必將能在兩地經濟發展與轉型中發揮重要作用。
（二）金融業都是兩地經濟發展的重要內涵
上海是金融需求高速發展的內地市場的經濟龍頭，內地經濟高速增長，企業和產業運用全球金融資源和其他資源來擴大發展的愿望強烈，未來金融需求空間巨大，發展前景廣闊。上海擁有中國最為廣泛的“新金融”資源，包括數量眾多的PE、VC、產業基金等新的金融業態，而且擁有多個金融交易市場。證券交易的托管清算、基金債券的募集銷售等都需要商業銀行的參與。在有效建立防火墻的同時，努力貼近新金融業態，努力理解新金融業態，就能覓得更多的商機。同時，通過一些金融合作方式和服務來支撐包括低碳、環保等新興行業的發展，以占領金融服務鏈的高端領域。香港的優勢在于法制環境、監管制度與國際接軌，市場成熟、自由度高，高級金融人才——尤其是具有專業技術和具有國際視野的人才集聚，金融機構數量多、規模大。香港在這些方面對上海提供有力的支持和輸出，不僅是上海金融業的需要，也是香港金融業外延發展的需要。
（三）滬港金融互動也是國家金融戰略的需要
中國內地已經成為全球第二大的經濟體和貿易體，在國際社會的影響力與日俱增。但全球眾多的金融服務每年度都有關于公司業務、零售業務、貿易融資、清算和資金交易等業務上的排名，前十名基本沒有內地金融機構的影子，這顯然與內地的國際地位很不相稱。隨著中國經濟整體實力的不斷增強，我國將會更多地參與國際經濟活動和國際金融改革，這需要滬港兩個金融中心通力合作，提升中國內地在國際金融領域的話語權和影響力。如2011年上半年亞洲銀團貸款排名的國家和地區分布情況，印度占比為26%，排名第一，內地和香港的占比均為12.6%，落后于印度。但如果把內地和香港的份額相加就基本同印度相當，協同效應就有了發揮。再如，香港是人民幣的離岸金融中心，而上海則是人民幣的在岸中心，兩個中心之間互動合作，融會貫通將大大提高人民幣的影響力。因此，滬港兩地金融互動將作為中國金融推進發展的“橋頭堡”。滬港金融合作不僅有利于實現上海和香港攜手合作、共贏發展的發展目的，更是從金融領域有效維護我國國家利益、爭取更多金融話語權的重要途徑。
全球經濟再平衡對滬港銀行業的共同機遇
（一）全球經濟重心東移為滬港銀行業奠定了發展基石
兩組經濟數據表明全球經濟重心正往亞太東移。第一組數據是根據IMF統計，2010年包括中、日、印三國在內的亞太十國GDP總量在全球占比達到27%，超越歐洲（26%）和美國（23%）成為全球最大的經濟體。在30年前的1980年，亞太十國占比僅為歐洲的一半、美國的2/3。第二組數據源自亞洲開發銀行2011年5月份的預測報告，到2050年，亞洲對世界經濟貢獻將達到50%，與人口占比相當。而最近一期《銀行家》雜志對全球資產管理業務調研顯示，全球資產管理業務都將逐漸“東移”。在歐美經濟動蕩和債務危機的大背景下，歐美資金具有強烈的海外投資訴求。受訪的歐洲公司平均62%的資產投資在海外，美國公司該比例也高達34%。投資者對新興市場，特別是對東南亞和金磚國家的興趣普遍加大。香港和上海在資產管理領域最具發展前景的國際金融中心投票中，分別排在第一位和第三位。
在全球經濟中心、生產中心和產品中心加速東移的過程中，中國內地經濟持續較快增長，國內市場潛力巨大，為滬港金融業承接這種轉移提供了堅實的基礎和較大的吸引力。香港作為歐美金融機構的亞太區管理總部聚集地，將吸引更多的歐美金融機構亞太區總部落地，進而投資內地市場。而上海作為內地的資金集散地、信息集散地和管理集散地，完全可以成為歐美資本輻射全國的平臺和渠道。滬港兩地銀行業在這一“東移”進程中可以大有作為。
（二）本國金融的全球化為滬港銀行業開啟了機會窗口
在新的歷史時期，中國內地資本輸出步入關鍵階段，國內資本有全球配置的需要。一方面，上海要建設國際金融中心，必須保持開放的心態，中資企業和金融機構要走出去，拓展海外投資業務。香港背靠中國內地，是一個融匯中西方文化的金融中心，金融法制環境完善，國際化程度高，擁有大量熟悉國際金融規則的金融從業人員和金融中介。因此，香港是內地通向國際的一個最佳平臺，也可視為緩沖帶。中資企業和金融機構在香港市場做大做強，對于下一步去國際市場設立分支機構，開拓全球市場大有裨益。另一方面，居民財富增加是滬港銀行業合作最有利的條件。根據國際機構預測，中國內地在未來20年仍有可能保持8%以上的經濟增速。在此過程中，居民財富增速在較長時期內仍會高于GDP增長率，家庭理財市場的增長空間值得期待。當前上海經濟金融發展水平和居民可支配水平數倍于內地平均水平，企業和廣大百姓對于專業的理財管理和投資理財業務的需求更為巨大。上海需要進行海外疏通，拓寬投資渠道，而香港則將成為第一扇大門，滬港兩地銀行業也將隨著廣大民眾而動。事實上，滬港兩地銀行業已經很好地把握了中國內地“走出去和全球化”的戰略，取得了雙贏互惠的發展成果，未來的受益前景將更為廣闊。
（三）滬港兩地總部互動創造了總部效應提升的空間
隨著上海金融中心建設的有序推進和金融機構的集聚效應與日俱增，中外資銀行業金融機構紛紛將總行或者全行的中心，如資金交易中心、私人理財中心、票據中心、貴金屬交易中心、小企業融資中心、銀行卡中心等功能性機構設置在上海，負責產品設計，管理和推動全國相關業務的發展。這正是內地銀行業悄然轉型的生動寫照，也正是上海國際金融中心的銀行業最科學的定位和轉型。而香港作為許多歐美銀行的亞太區管理總部所在地，直接管理這些歐美銀行在華開展業務，成為歐美銀行對內地市場的管理中心，對內地外資銀行整體發展有至關重要的輻射和決策影響。這為滬港兩地金融機構總部之間的互動和交流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創造了良好的氛圍。未來在滬港兩地市場開拓、產品研發、金融創新、人員培訓上都將有更進一步的合作機遇，形成積極的總部互動效應，對提升上海中資金融機構的總部地位也是大有裨益的。
（四）危機反思和監管合作助推金融中心建設
金融危機后對于金融體系的反思，應該融入到上海國際金融中心的發展模式和路徑選擇中。金融中心不應是虛擬金融自我循環和膨脹的中心，而應是滿足實體經濟需求的、真正的金融創新不斷涌現的沃土。另外，危機也啟示單體機構的理性運作不能避免系統性風險的聚集，宏觀審慎和微觀審慎結合的監管對于系統性風險的識別和管理意義重大。金融監管的專業化和國際化是金融中心建設的內在要求。在此，滬港監管合作可以采取定期溝通、互派人員、合作培訓等方式，促進兩地監管制度的協調和統一，進而加快推進上海金融監管的現代化和防范系統性風險的能力。
隨著中國內地經濟的不斷增強，內地對外開放的不斷深入以及滬港金融和監管合作的不斷深化，滬港金融合作的“1+1>2”的效應必將發揮歷史性的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