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候災難的臨界點
時間:2022-08-31
作者:孫明春
今年夏天,全球各地頻繁出現創紀錄的酷暑天氣,歐洲、北美、南亞、中國等多地出現大面積的高溫、干旱、山火等現象,對人類及動植物的正常生活乃至生存造成了極大的干擾和威脅。許多人突然醒悟,談論了多年的“氣候變化風險”難道真的到來了?雖然我們不能排除這些極端氣候現象只是偶然事件的可能性,但從近年全球各地發生類似現象的頻率和廣度來看,今夏的高溫酷暑更有可能是全球變暖不斷加速的最新證明。
氣候系統是個高度復雜、多維度、非線性的動態系統,人類至今尚不能準確預測其未來走勢。但根據數學家對非線性動態系統的認知,一個多維的非線性動態系統有可能存在諸多“臨界點”或“臨界面”,一旦在某些維度上越過某個“臨界點”或“臨界面”,該系統在這些維度上的運行將不斷加速,直至失控。用“災難理論”或“突變理論”(catastrophe theory)來解釋,當該系統的某些參數演變到某些閾值后,系統的均衡點會出現“躍遷”,即從原來的均衡點突然“跳”到另一個新的均衡點,俗話來說,就是出現暴漲、暴跌、爆炸、坍塌等災難性現象。
正是基于對非線性系統的這一理解,2015年,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通過《巴黎協定》,設定了“將全球平均氣溫較前工業化時期的上升幅度控制在2攝氏度以內、并盡可能控制在1.5攝氏度以內”的目標,旨在防止地球氣候系統出現災難性變化。但坦誠說,并沒有科學家確切知道氣候系統的氣溫閾值到底是1.5還是2攝氏度,有可能比1.5或2攝氏度更高,也可能更低。1.5-2.0攝氏度只是一個估測的、根據現實可行性及安全性綜合考慮的折中目標。這意味著,面對潛在的氣候災難,人類一方面要“祈禱”這一閾值不低于1.5攝氏度,另一方面要抓緊行動、設法阻止地球氣溫進一步升高。
不幸的是,從美國航空航天局(NASA)公布的歷史數據來看,過去100年,地球平均氣溫已上升約1攝氏度;尤其是過去50年,地球氣溫在加速上升是一個難以否認的事實。今年的數據更是令人擔憂,實現《巴黎協定》的目標似乎有些渺茫!如果目標不能實現,我們將面臨怎樣的氣候風險或災難呢?
氣候災難在不同地區的表現方式各不相同。在某些地區,氣候災難表現為高溫、干旱、山火、農作物絕收、土壤沙化等;在另一些地區,氣候災難則表現為颶風或龍卷風頻繁、超大級別的臺風侵襲、大面積水災、山洪、泥石流等,危及生命安全,造成巨大經濟損失;在北極、南極以及內陸高原雪山地區,氣候災難表現為冰川與雪山大面積融化,野生動物絕跡,海平面上升,進而危及全球各地沿海城市及島嶼居民的生活與生存。
由于氣候系統是多維系統,氣溫上升在不同地區、不同生態系統引發氣候災難的閾值很可能各不相同。有些地區會率先越過閾值,從而更早面臨氣候災難的威脅;有些地區則會較晚觸及閾值,甚至有可能在相當長一段時期內受益于全球變暖。這種差異令不同國家和地區的人們對氣候變化風險的緊迫性認識不一,對低碳減排的重要性觀點各異,令全球協作實現碳中和、減緩氣候變暖的努力面臨阻力。
此外,即便生活在同一地區或同一生態系統,面對相同的氣候風險,發達經濟體和富有家庭可以采用技術手段(如空調、暖氣、堤壩、水庫、灌溉系統等)來降低氣候災難的影響或損傷,而欠發達經濟體和貧困家庭則有可能完全暴露在氣候風險之下。前者或許會沾沾自喜于自身的技術能力和優越處境,但氣候災難對后者的大面積打擊有可能觸發社會治安惡化、難民危機、疫情,乃至地緣政治沖突等次生危機,對前者造成意想不到的來自社會維度、政治維度或公共衛生維度的傷害。
氣候系統是一個公共產品。生活在“地球村”的每一位公民,在氣候變化風險之下的福祉都是息息相關的,絕不可掩耳盜鈴或采取“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也許今夏橫掃北半球的熱浪能夠喚起更多人的覺醒,進而投身到治理氣候風險的行動之中。
作者孫明春系CF40成員、海通國際首席經濟學家。